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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夏至(3)(第3页)

又上这儿来了,嘤鸣只觉浑身都打不起精神,好像真要病了。她想好了,要是皇帝问起就说好些了吧,至少不必留在帐里过夜。真要是明早从行在迈出去,那在太皇太后跟前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。

最好的朋友才下葬,当晚就自荐枕席,她受不了别人这么戳脊梁骨。这皇帝最恶毒之处就在于此,横竖这种事上男人不吃亏,只有女人折损颜面罢了。

她是负着气的,进去后面色不佳,见了皇帝也做不出笑模样来,这让皇帝觉得她确实是病了,并且病得不轻。身强体壮的时候怎么挤兑都可以,生病了再折腾,怕她会撑不住,万一一气之下死了,那就不太好了。

她蹲安,皇帝说免了,因为她得的病过于私密,皇帝作为男人,有点不大好意思。

“准你躺着。”皇帝说,往西边瞥了眼。那儿有张长榻,上头铺排好了坐卧的用具,看上去舒适温暖。

嘤鸣呵腰说:“谢万岁爷恩典,奴才这会儿还撑得住。”就是不肯挪步,低着头,僵直地站在原地。

皇帝很不喜欢她这种没眼色的样子,赏了她脸,她又摆起谱来。

“过去躺下。”皇帝寒声道,“要是不愿意躺着,就上外头站着去,站在御前侍卫对面,让他们瞧着你。”

御前侍卫是寸步不离行在的,大帐前尤其多,整队戍守如铜墙铁壁。众目睽睽和面对皇帝相比,究竟哪个更难熬呢?嘤鸣计较了下,老老实实在榻上躺了下来。当然躺也躺得极不安稳,她一向守礼,从不在母亲和丫头以外的人面前躺着。这回被迫横卧在皇帝眼皮底下,那种尊严受到践踏的感觉更胜养心殿顶砚台罚跪,她臊红了脸,难受得直想哭。

皇帝垂眼看她,见她这模样,纳罕道:“你是不是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?脸这么红,是什么道理?”

德禄的下巴差点惊掉下来,榻上的人更想哭了,顽强地说什么都没想,眼里却要水漫金山。

皇帝不擅长安慰人,看她今天可怜,决定暂且放她一马,“你放心,朕不会趁人之危的,朕对你没意思,你不要自作多情。”

德禄的脸彻底垮了下来,心说一个人一辈子过得太顺风顺水,有时候难免自负。照说万岁爷有过皇后,嫔妃也十几个,不应该是这样的,可万岁爷照旧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女人相处。也是的,往常御幸和召见臣工没什么两样,膳牌随便翻一翻,到了点儿大红铺盖卷起侍寝的嫔妃送进去,掐好时候敬事房的人喊一嗓子“是时候了”,里头很快就把人送出来。有时连喊都用不着喊,万岁爷就完事儿了……御幸女人对他来说,不过是偶尔的消遣和传宗接代的途径而已。他不需要琢磨那些女人的好恶,甚至连她们姓什么都弄不清,所以让一颗对付朝臣的头脑来对付女人,本来就是一场灾难。

那厢的嘤鸣呢,可说是彼此彼此。皇帝对她来说是世上最恶心的存在,尤其他还自以为是,简直让人笑掉大牙。满心的尴尬被他彻底化解了,她直挺挺躺着,说:“奴才不过是不习惯躺在这儿,万岁爷别多心。”

皇帝哦了声,“不习惯躺在这儿?那太好了,明儿接着在大帐里过夜,再不习惯就上养心殿,一直躺到你习惯为止。”

嘤鸣气得痰迷心窍,那种郁郁不得纾解的痛苦几乎要把她憋死了。可她不能冲撞他,一气之下拽起薄被把自己罩起来,再也不愿意说话了。

她挺尸的样子看着有些吓人,皇帝冷笑一声,她越是不痛快,他越是称心。看来让她在大帐过夜的决定做对了,她设计拿假印坑他,此仇此恨没那么轻易一笔勾销。等着吧,来日方长,除非她能从宫墙里飞出去,否则就得一辈子这么不痛快下去。

这时小富端着碗进来,俯首道:“万岁爷,赵太医说的汤熬得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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