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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氏只忘了这回是在公堂之上,她这般一闹,许县令如何不怒,就道:“堂下何人喧哗,就敢藐视公堂,来人,与本县拖了出去着实掌嘴。”说了,就掷下火签。两边衙役答应一声,过来将王氏拖在外头,就用火签来来回回打了十个嘴巴,直将王氏脸打成个向阳桃子,哪里还敢再强嘴。
许县令又问丁丰:“乃母不许,乃意仍坚否?本县若批了和离,何氏从今与你再无干系,尔若后悔此时尚说得。”丁丰只是一力要和离,何氏也无别话,许县令就批了下来,只说:男丁丰戴罪,充军千里,回乡无期,丁妻何氏,年幼无子,虽妇人守一而终,礼也,然丁丰即是罪身,自愿同妻何氏和离,情法理应宽宥,合判和离,给予执照,从此男婚女嫁,各不相干,又,何氏嫁妆,尽归其有,不得留难。丁丰同何氏都按了手印,就此分离。
王氏在堂下听了,哭声不绝,又拿着头去撞门,只是无人睬她,哭得一回也就罢了,自己含泪回去,一路上就将个何氏骂个不绝口。
又说何氏同丁丰和离之后,何掌柜就同方氏四处托了媒妁要替何氏再寻夫家,倒也机缘凑巧,邻县上有一教学馆林先生,一年前死了妻子,要讨个续弦,就有媒人寻上门来说亲,这回何掌柜同方氏乖觉许多,四处打听了,这林先生三十上下,死了原配,倒是没有孩子,人最是和气,家内虽没甚钱钞,倒是不愁温饱,就答应了。
两下里商议了吉日,何掌柜夫妇就将何氏从前陪嫁,依旧给了何氏陪送了过去。
林先生同何氏合卺之后才知她依旧女身,甚是惊奇,何氏便将从前情由说了。不想这林先生倒是个豁达温存,怜着何氏从前吃苦,对她格外温存些,夫妇颇为相得,两年后又添一子,这林先生十分喜欢,对着何氏更是体贴,而后又生了一子一女。何氏同这林先生白首偕老,子女都极孝顺,这是后话,表过不提。
那丁丰虽是流三千里,也是他有些福气,过得四五年,当朝太后万寿,大赦天下,丁丰亦得罪减一等,改为流一千里,虽一样不能归家,终究从三千里之外苦寒之地回来,也算幸事.及至十五年后,彼时朱大娘同王氏已死,丁大郎也垂垂老矣,就把两处油铺都给了丁富照管,这丁富却是个孝友之人,想着其中一处油铺原是哥哥成亲时苏府给,原是丁丰产业,就拿了出来,转手卖了,又自己凑了些银两,凑成一笔银子,将丁丰之流刑罚赎买了,丁丰终得归家,也是他心存忠厚之报。
只说丁丰判了流刑,朱大娘同大郎就要去谢金氏同苏员外,这朱大娘同王氏到了苏府西角门外,又要求见。苏员外因怕丁家再来啰嗦,又怕金氏心软,故此严令门上,凭丁家怎么样苦求,只是不许告诉奶奶知道,更不许放他们进去,若有人违背,打断双腿赶将出去。有了此话在,谁还敢再放朱大娘同王氏进去,只是咬牙不许。
朱大娘这里倒也罢了,王氏就不乐意,原是她心上却到底不足,只为母子血亲,儿子流放三千里,今生不得相见,不免含悲,又听着人说,这流刑是可以拿着钱赎买回来,又欺着金氏心软,想求着金氏拿些钱钞出来赎买,好叫丁丰回来,不料竟连门也进不到,不免含怒,背了人只道:“从来送佛送到西,,苏家这样有钱,就是把我儿赎出来,也不过拔根毛罢了,竟是不肯,再没见过帮了人只帮着一半儿。”
这话儿就叫丁富听见了,心上就怨怪母亲贪心不足,便道:“我哥哥现有一处油铺,把来卖了,也能使用。”王氏听了,反骂丁富不晓事,便是朱大娘同大郎也都不肯,丁富不过是个总角儿童,虽有些见识,奈何做不得主,只得忍气,他终究是个有良心,日后终于赎了丁丰回来。
诽师 谤道
自从团圆儿叫打发在庄子上,丁氏一家又不许上门,苏府就清净许多,若是没有平安这个孩子,倒像是从未有着团圆儿这个人一般.
却说时光流逝,一转眼苏员外这三个孩子都到了五六岁上。苏员外请了本县名士刘先生在家设馆,教孩子们上学。
平安这孩子,虽先天不足,身子羸弱,倒也聪明,一两年后就作对,四五年后颇能文章,行文之间文理颇为可观。倒是凤林那孩子,虽是颖悟非常,无奈是个极为顽皮,不肯安分进学,先生说着一,非要去做二,先生说着好,偏要挑出错。
那一回先生赞着至圣先师,阿鲤非问:“其时周天子为正统,如何至圣先师不谋求为天子尽忠,反蝇营狗苟于诸侯?”刘先生便答:“其时天子昏聩,不能为黎民主。且至圣先师为鲁臣民,其次才是周朝子民,他为着鲁奔走,也是一片忠臣之心。”阿鲤又问:“便是至圣先师先为鲁子民,再为周子民,学生以为这便是家与道理是一样,就比如如今,君权为重,父权其次,岂可把家长置于君主之上,当时也是一样,先尊周天子,后尊鲁君才是正理。且天子昏聩,臣子就可弃之吗?则‘溥天之下,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’何意?即为臣子,如何不辅佐天子,便是天子有过,臣子也有使天子明白自己过错责任。学生以为其时周天子势弱,而诸侯坐大,只怕这才是至圣先师弃天子而就诸侯原因。”那刘先生竟不可辩驳,就去告诉了苏员外。
苏员外听了阿鲤这些离经叛道话,直觉着气冲脑门,到了外书房里,就命叫阿鲤来。下人见苏员外脸色铁青,不敢耽搁,就去小书房请二少爷,那是阿鲤正同平安一起做文章,听得父亲唤,不敢耽搁,就跟着小厮到了外书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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