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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破阿罗那顺!还大唐公道!”联军将士齐声呐喊,声震河谷。马蹄声再次响起,八千余骑人马沿着殑伽河岸继续向北天竺推进,河水中的浮尸与佛血渐渐远去,唯有复仇的怒火,在每个人心中燃烧得愈发炽烈。
第二节: 梵尸密码
王玄策蹲在河滩上,指尖抵着浮尸僵硬的指骨。方才激战过后,河谷两侧的天竺僧侣已尽数被歼,可那三百具唐军使团浮尸仍在河面漂浮,掌心里紧攥的半截箭矢与佛经残页,像极了未被解开的谜题。他深吸一口气,忍着腐臭气息,缓缓掰开浮尸蜷曲的指骨——指节因尸身肿胀而难以撼动,每掰动一下,都伴随着骨骼错位的脆响。待指骨完全展开,一张泛黄的《金刚经》残页从掌心滑落,里面竟裹着一枚三寸长的青铜钥匙。
钥匙表面布满绿锈,匙齿纹路细密如蛛网,王玄策指尖抚过纹路时,瞳孔骤然一缩。这纹路他再熟悉不过,去年出使天竺前,鸿胪寺曾给他配发过一只密匣,匣锁的凹槽与这匙齿完全吻合,那密匣中存放的,正是朝廷与北天竺戒日王朝的盟约文书,后来随使团一同被阿罗那顺劫掠。“蒋校尉,你看这个。”他抬手将钥匙递向蒋师仁,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。
蒋师仁快步上前,陌刀刀尖轻轻挑起钥匙。阳光透过河谷晨雾,在匙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,他盯着纹路看了片刻,猛地抬头:“王正使,这是鸿胪寺密匣的钥匙!阿罗那顺把它藏在浮尸掌心,难道是故意留给我们的?”
话音未落,河面上突然泛起浑浊的漩涡。三百具浮尸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,纷纷向钥匙下方聚拢,河底泥沙翻涌,数十块带孔骨片顺着漩涡浮出水面,紧接着便是第二块、第三块……眨眼间,三百块骨片整齐地排列在水面,每块骨片边缘都刻着细微的数字,中间的孔洞大小不一,像是按某种规律排布的机关。
“这些骨片……”王玄策拄着铁木杖站起身,断足在河滩上微微用力,“拿一块过来。”蒋师仁当即吩咐两名泥婆罗士兵涉水上前,小心翼翼地捞起一块骨片。骨片入手沉重,表面光滑,显然是被河水反复冲刷过,孔洞边缘却仍能看到人工打磨的痕迹。王玄策接过骨片,对照着记忆中《卫公兵法》的内容翻阅——他早年在兵部任职时,曾通读李靖所着的《卫公兵法》,其中“水战篇”详细记载了唐军水战的战术节点,而骨片上的数字,恰好对应着“水战篇”中“列阵”“截击”“突围”等战术的编号,孔洞的大小,则与战术节点中所需战船的规模完全匹配。
“是《卫公兵法》的战术密码!”王玄策突然明白过来,“每块骨片对应一个战术节点,三百块正好涵盖了水战篇的全部内容。”他话音刚落,之前从河底漂出的铜佛残核突然腾空而起,像被磁石吸引般飞向骨片,逐一嵌入孔洞中。
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——铜佛残核嵌入骨片的瞬间,三百具浮尸突然从河面升起,尸身之间以骨片为轴,自行拼接成一艘巨大的尸筏。尸筏的排列极其规整,头部朝向上游,尾部正对下游渡口,每具浮尸的位置都精准对应着某个方位,竟与玄奘当年西行归来时绘制的恒河渡口地图分毫不差。王玄策曾在长安见过这份地图,当时只当是玄奘记录沿途地理的文献,却没想到会以这样惊悚的方式重现。
“这是……恒河渡口的暗渠分布图!”蒋师仁盯着尸筏,突然指向尸身拼接的缝隙,“王正使你看,缝隙的走向,和地图上标注的暗渠完全一致!”王玄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果然见尸筏缝隙纵横交错,恰好构成了一张完整的暗渠网络,而暗渠的交汇处,正是北天竺都城外围的七处战略要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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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两人研究暗渠分布时,尸筏缝隙间突然渗出黑血。黑血黏稠如墨,顺着缝隙流入河中,却没有随波扩散,反而在水面聚合成一个个梵文符号。王玄策俯身细看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这些符号竟是坐标标记,对应着恒河中游的七处河心岛!“是阿罗那顺余党的藏身之地!”他瞬间反应过来,去年使团被杀后,阿罗那顺曾派余党在恒河沿岸袭扰各国商队,朝廷多次追查都无果,如今看来,这些余党竟一直藏在河心岛上。
蒋师仁当即抽出陌刀,转身就要下令:“末将这就带骑兵去清剿!”却被王玄策抬手拦住:“等等,此事蹊跷。阿罗那顺既然想隐瞒余党踪迹,为何又用浮尸给我们指路?”他话音刚落,河面上突然掀起一阵巨浪,浪花狠狠拍在尸筏上,将水面的黑血冲得四散开来。
巨浪过后,河床上赫然露出数十辆沉没的唐军战车。战车早已锈迹斑斑,车轮深陷在泥沙中,车辕却仍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态,车辕侧面刻着的铭文在阳光下清晰可见——“陇右道行军总管制”。王玄策看到铭文的瞬间,身体猛地一震,险些栽倒在地。陇右道行军总管,正是七年前失踪使团的领队李道宗!当年李道宗奉命出使北天竺,率领三百精锐随行,却没想到不仅使团全员遇害,连随行的战车也被沉入河中。
“王正使,您没事吧?”蒋师仁连忙扶住他,目光落在战车上,“这些战车……是七年前的?”王玄策缓缓点头,指尖颤抖着指向战车:“李总管当年出征前,曾与我在长安饮酒,他说此去北天竺,定要为大唐开辟新的商路,却没想到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声音已哽咽。七年前的使团失踪案,一直是朝廷的心病,如今战车与浮尸一同出现,终于揭开了当年的真相——李道宗率领的使团,是在恒河渡口遭遇了阿罗那顺的埋伏,才全军覆没。
蒋师仁见状,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王正使,李总管与使团的冤屈,我们今日定要洗刷!阿罗那顺既然敢留下这些线索,就是觉得我们不敢深入河心岛,末将愿带五千人马,直捣余党巢穴!”王玄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悲痛,铁木杖在河滩上重重一顿:“不可鲁莽。河心岛地势复杂,且不知余党有多少兵力,贸然进攻会吃亏。”
他俯身捡起一块被浪花冲上岸的骨片,再次对照尸筏的暗渠分布图:“你看,暗渠的尽头连接着河心岛的地下通道,我们可以利用暗渠,绕到余党后方突袭。”他转头看向联军中的泥婆罗将领,“泥婆罗将士熟悉水性,可率先从暗渠潜入,控制河心岛的水源;吐蕃骑兵则在岛外列阵,阻断余党退路;你我率领精锐,从正面发起进攻,三路夹击,必能一举歼灭余党。”
蒋师仁听完,当即拱手:“末将遵令!”他转身召集将领,迅速部署作战计划。泥婆罗将士脱下甲胄,手持弯刀,沿着尸筏指引的暗渠入口潜入水中;吐蕃骑兵则策马至河心岛外围,长矛斜指天空,形成严密的包围圈;王玄策与蒋师仁则率领两千精锐,在渡口集结,等待暗渠中的信号。
河面上,三百具浮尸组成的尸筏仍在漂浮,铜佛残核在骨片孔洞中泛着微光,像是在为唐军指引方向。王玄策望着河心岛的方向,断足在河滩上用力一跺:“李总管,兄弟们,今日我们就为你们报仇,让阿罗那顺血债血偿!”
片刻后,暗渠方向传来三声信号箭响——泥婆罗将士已成功潜入河心岛。“进攻!”王玄策铁木杖一挥,联军将士即刻发起冲锋。马蹄声震彻河谷,喊杀声穿透水面,唐军的战旗在恒河岸边升起,七年前的冤屈与去年的仇恨,在此刻汇聚成复仇的洪流,向着河心岛席卷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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