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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小胖子的家长找上了门,又哭又闹地要赔偿。陈也他妈当时就把陈也推了出去,像是置换最贫贱的货物,无所谓地对他们说:“要钱没有,他怎么打的你们儿子,你们打回来。”
那是陈也第一次感到害怕,面对这几个铜墙铁壁般的大人。他知道自己打不过,他无法向身后的妈妈开口求救,妈妈不会救他,神明也不会,他是造物主最失败的作品,早晚会被毁灭、挫骨扬灰。他只好独自一人置身孤岛,旁边不是辽阔的海,而是用来偿命的淋漓鲜血。
这就是陈也的童年,由暴力、鲜血、伤疤、冷眼、嘲笑、筒子楼阴暗潮湿的小巷与恶臭的唾骂声组成,漆黑暗红各占一半。没人能保护他,他只能用拳头去保护自己。
尽管到了福利院,这种情况也没有得到丝毫缓解,反而更加水深火热。
陈也太过孤僻不合群,福利院里有很多比他大的孩子,看不惯他就喜欢揍他。那些大孩子比陈也的拳头更硬,陈也目空一切的模样让他们发狂,他们想把陈也打到跪下求饶。但每次愿望都落空,就算陈也被打的站也站不起来,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沾满污浊的鲜血,他也没有一丝一毫认输的意思,只是瞪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施暴者。
他想,他早晚会弄死他们。
福利院的老师也不喜欢他,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孩子。况且陈也还是从筒子楼出来的,他们看不起筒子楼的人,把偏见带到了陈也身上,加上陈也劣迹斑斑的前科,老师们对陈也被欺负这件事奉承看不见不知道的宗旨,任由这种现象疯狂滋长,像是阴湿墙缝处密密麻麻冒出的苔藓,完完全全被庇护在黑暗之下。
作为本地唯一一家的福利院,经常会有人来这儿收养孩子,有些是做慈善,有些是不能生育的夫妻渴望圆梦,但他们不会把目光放在陈也身上。第一,陈也那时候已经十岁了,年纪偏大,不符合他们的心理预期。第二,老师们会事先告诉这些人,陈也是福利院最令人头疼的存在,性子残暴,已经教不好了,以后肯定是社会的渣滓。
陈也并没有觉得失落失望,他也不想被收养,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乖乖做别人家里的小孩。他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,深深腐烂在这里,成为一只恶心的蛆虫。他也没什么想活着的意愿,或许筒子楼里的人说的是对的,他早晚会走上他那从未见过面的杀人犯爸爸的路。
夜已经很深了,夏季的风干燥又恼人。陈也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他的被子和褥子被人倒上了水,全部都湿了,现在只有个板子,他闭眼听着同房间的两个人聊天。
内容无非是关于明天又有谁来福利院领养,他们要抓住机会表现,没准还能被带走。
这种事儿陈也不关心,其实他并不想听他们的谈话,只是板子太硬了,硌的他背上的伤口生疼,睡不着。他同时在想到底是谁给他的床倒了水,明天他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。
同住的两人还在不停说着,可能是惧怕陈也,声音小了又小,陈也只听到了什么“江家、有钱、也是个没爸没妈的,和他们一样”之类的话。
最终陈也克服了疼痛,紧紧皱着眉入睡。他还做了个梦,并不是什么美梦,他的梦和他的生活一样充斥着鲜血与暴力,是暗红色的、腥臭的。
梦里的他被人捅了一刀,锋利的刀刃泛着冷光,毫不留情插入他的心脏,脆弱的皮肤像破布般被撕碎割破,利刃顺着刀口向下划,一路畅通无阻,浓重的血腥味让空气也变得粘腻,这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感把他死死钉在了地上。
他被开膛破肚了。
倒下前他看到那人讥讽张扬的笑,嘴唇一张一合,似是带上慈悲面具的佛祖怜悯地诵经,为他死去的信徒超生。
“你好像一条狗啊。”
“当咱们翻过眼前这座山,到了另一座山头,会看见一座朱红寺庙里有水缸粗的赤色大蛇,它老人家盘在那里,就看哪家调皮小子到处乱跑好把他吃掉……”人迹罕至的深山,却有人轻声念叨着故事。念到最后,自己笑了起来。“那小子这么传不怕我找上门来么?”伴随着声音落下,寂静无声的山野突然响起金铁摩擦的扣鸣,赤色的庞然大物隐没于幽潭,在岸边留下一则陈旧的故事书。故事书摊开的纸页已经微微泛黄,上面有一行字这样写到——“南山有庙宇,眠赤仙。目如金火,体若红钢。伴风雨吹息,照苍生明晦。名南烛。”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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