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残阳如凝血般泼洒在太极殿飞檐之上,鸱吻吞着最后一缕霞光,将"正大光明"匾额染成暗红。程晚意跪在丹陛之下,汉白玉台阶沁着入骨寒意,金线绣就的蟠龙在暮色中张牙舞爪,龙目镶嵌的黑曜石泛着幽幽冷光,仿佛要冲破匾额扑噬而下。三日前那场混战的血腥味还残留在鼻腔深处,兰妃娘娘生产时的凄厉哭喊犹在耳畔,而此刻皇帝病榻前拟就的旨意,却像一柄淬毒的匕首,明晃晃地悬在所有人头顶。
"程晚意接旨——"李德全尖细的嗓音撕破凝滞的空气,明黄圣旨展开时带起的风卷动着殿内文武百官的衣摆。"朕念卿家护驾有功,特赐凤鸾衔珠冠、赤金缠枝纹霞帔,钦点为正三品尚宫局掌事女官,总领后宫诸事,协理朝政......"油墨未干的字迹在夕阳下泛着诡异冷光,每个字都像是用朱砂写成,重重砸在程晚意肩头。
朝堂陷入死寂,唯有御史中丞王大人袖中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。程晚意垂眸行礼时,恰好瞥见对方紧握的拳头上,蛛网刺青若隐若现,与千机阁令牌上的图腾如出一辙。读心术如蛛丝般悄然探去,却只捕捉到破碎而混乱的思绪:"读心女成了女官,计划必须提前十日蛊王苏醒的最后一味药引...是读心者的血髓"。她叩首谢恩时,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,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空旷大殿中回响——这看似荣耀的册封,分明是将她推上祭坛的第一步。
入夜后的尚宫局笼罩在薄雾中,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,在满地典籍上投下斑驳阴影。程晚意指尖抚过檀木案几,触到上任女官未写完的奏折,墨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灰。当读心术扫过书架第三层暗格时,灵力突然剧烈震颤,暗格里的密信仿佛有了生命般簌簌作响。泛黄的宣纸上,朱砂字迹历经二十年仍鲜艳如血:"读心术传承者,当诛。"落款处的御印鲜红欲滴,赫然是先帝年号,而在密信夹层里,还藏着半张残破的人皮,上面用蛊虫体液绘制着与她玉佩相同的纹路。
"程姐姐。"清甜的嗓音惊破寂静。小宫女绿萝捧着描金茶盏踏入殿内,鬓边新摘的海棠花随着动作轻轻颤动,可眼底却藏着掩饰不住的恐惧。"御膳房新制的玫瑰酥,您尝尝。"程晚意接过茶盏时,读心术如利剑出鞘——花瓣下漂浮的黑色颗粒,正随着热气释放出淡绿色烟雾,那是能让人致幻的"迷魂蛊"特有的毒雾。
"放下吧。"她将茶盏推到一边,指尖不经意划过绿萝手腕,冰凉的触感下藏着细小的蛊虫咬痕。"去把近三年的账本都找来,本宫要核对绸缎庄的月例银。"待绿萝退下,程晚意捏碎茶盏,翡翠瓷片刺破掌心,血珠滴落在密信上,竟晕染出与千机阁令牌相同的纹路。读心术追随着宫女远去的背影,眼前突然炸开惊悚画面:绿萝跪在千机阁密室,对着戴着青铜面具的人行礼,那人腰间悬挂的玉佩,正是三皇子遗失在乱葬岗的贴身之物。
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,裴砚之如黑豹般落地,玄色劲装沾满城郊的夜露和血迹。"云锦庄地下三层出现异动。"他掏出油纸包,几枚铜钱滚落掌心,朱砂勾勒的图腾在烛光下流转,边缘的云雷纹与程晚意玉佩背面的暗纹严丝合缝。"地道口的血迹里检测出噬魂蛊,这些铜钱......"他话音未落,程晚意的读心术突然疯狂运转,剧烈的刺痛从太阳穴炸开。
恍惚间,她看见千机阁密室深处,巨大的蛊虫茧正在滴血,茧中模糊的人影与自己有着相似的轮廓。阁主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回荡:"血月当空,你就是打开祭坛的钥匙......"
"小心!"裴砚之的怒吼裹挟着剑气袭来。三支淬毒银针擦着程晚意耳畔飞过,钉入梁柱时发出"滋滋"的腐蚀声,青烟升腾间,她捕捉到杀手最后的念头:"不能让祭品活着见到血月!"混战中,她挥动玉佩,却惊恐地发现莹白光芒所到之处,蛊虫非但没有消散,反而疯狂增殖,在空中组成狰狞的蛛网图腾。千机阁阁主阴冷的笑声混着蛊虫的嘶鸣传来:"读心女,你以为玉佩能永远护着你?当血月吞噬太阳,就是你献祭之时......"
更鼓声从宫墙方向传来时,裴砚之扯着她后退。两人在九曲回廊间飞奔,程晚意却突然顿住脚步——长廊尽头,三皇子身着月白常服,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那本该是他遗失在乱葬岗的贴身之物。
"这么晚了,程卿家这是要去哪?"三皇子缓步上前,靴底碾过落叶的声响格外清晰,"听说今夜有人想取你性命?"他抬手时,程晚意瞥见他袖口内侧的朱砂印记,与御史中丞如出一辙。读心术探入的瞬间,铺天盖地的记忆汹涌而来:先帝戴着青铜面具站在蛊虫祭坛前,三皇子跪在父亲脚下接过染血的诏书,还有那句刻骨铭心的叮嘱:"读心术是诅咒,必须在血月之夜彻底终结......"
"回陛下,臣女在巡查宫禁。"程晚意福身行礼,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镇定,"倒是陛下深夜出行,可要当心千机阁余孽。"远处突然传来婴儿啼哭,三皇子的眼神瞬间柔和,却在转身时,程晚意捕捉到他最后的念头:"皇儿绝不能重蹈覆辙,读心术的秘密,连同那个女人......都要葬在血月之下!"
待三皇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,裴砚之展开半块烧焦的布帛,上面"蛊王祭典"四个字被火舌舔舐得残缺不全。"城郊发现十七具宫女尸体,"他的声音低沉如铁,"都是被放干血液而亡,伤口形状与你玉佩的纹路......"他没有说完,却握紧了程晚意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寒夜,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。
程晚意望着天际若隐若现的血月,玉佩在怀中发烫,仿佛在呼应千机阁总坛方向的幽蓝光芒。她终于明白,自己从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,就早已是蛊王祭坛上的祭品。而这场由先帝设下、三皇子延续的千年棋局,即将在血月当空时迎来最惨烈的终局。月光落在她新赐的凤鸾衔珠冠上,珍珠坠子轻轻摇晃,却映不出半点希望的光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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