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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理寺正堂的青铜獬豸像在晨光中,许延年将朱笔搁在青玉笔山上,指尖抚过案头堆积的卷宗。他今日换了件玄色圆领襕袍,银丝暗绣的云雷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,蹀躞带悬着的鎏金鱼符与墨玉司南佩相撞,发出清越的叮咚声。
"少卿大人。"胥吏捧着名帖立在槛外,"崔御史车驾已至仪门。"
许延年将半块冷透的杏花酥推给檐下麻雀:"请崔公到西花厅用茶。"他起身时袍角带起阵穿堂风,惊得案头墨迹未干的《验尸格目》翻过三页。
西花厅的琉璃窗将春阳滤成碎金,崔御史的紫袍蟒纹在光影里狰狞如活物。他端起越窑青瓷盏又重重放下:"许少卿好大的架子!"
许延年抚平袖口褶皱,银丝护腕在茶烟里泛着冷光:"御史台昨夜三更送来的问状,下官已着人誊抄。"他翻开卷宗时,指尖在"王姨娘"三字上稍作停顿,"令正中毒案牵涉七名嫌犯,按律需..."
"本官要今日结案!"崔御史拍案,盏中茶汤泼湿鎏金袖缘,"这些刁奴的供状早该呈送刑部!"
檐下铜铃被风惊动,许延年端起茶盏轻嗅:"明前龙井用紫砂壶焖久了,可惜。"他抬眼,"御史大人可知《狱官令》第二十七条?"
崔御史的护甲在案几划出刺耳声响:"少拿律令搪塞!"
"凡三品以上官员涉讼,需经三司会审。"许延年用银匙拨弄茶沫,"王姨娘之父王有德任洛阳仓曹时,倒卖的官粮里掺了三成陈米——御史大人当年巡查洛阳,对此事应当不陌生?"
崔御史起身,腰间金鱼袋撞翻青瓷香炉:"你敢威胁本官!"
许延年扶正香炉,灰烬染上他玉雕般的指节:"贞观十三年腊月,御史大人为令正购置的蜀锦中,有十匹印着内宫才许用的缠枝莲纹。"他轻笑,"巧的是,那批锦缎的押运官正是王有德。"
穿堂风卷起散落的香灰,崔御史的幞头在额前投下阴影:"许景松当年在刑部,也是这般不识时务。"
"家父常说,刑狱之事如烹小鲜。"许延年解下蹀躞带上的墨玉司南佩,"火候过了,容易翻面。"他将玉佩悬在崔御史眼前,"就像这司南佩,永远指着该去的方向。"
院中传来云板声,胥吏捧着漆盒疾步而入:"少卿大人!京兆尹送来永兴坊纵火案卷宗..."
许延年用帕子擦拭指尖香灰:"告诉吴府尹,他藏在怀贞坊的外宅上月走水,烧毁的账册本官已命人补录。"他转向面色铁青的崔御史,"令正案中搜出的犀角梳,梳齿里的西域黑蝎粉..."
崔御史突然抓起茶盏掷向廊柱:"够了!明日辰时前,本官要看到结案陈词!"
青瓷碎片在许延年皂靴前半寸炸开,他弯腰拾起最大那片:"宣州陆羽窑的贡瓷,碎片需交还内侍省。"他将瓷片放在崔御史颤抖的掌心,"御史大人慢走。"
崔御史的紫袍刚消失在仪门外的石狮旁,许延年便用银匙挑起香炉里的残灰。青烟缭绕中,他玄色袍角的云雷纹泛起冷光,惊得檐下麻雀振翅掠过琉璃瓦,撞碎了一地晨晖。
"大人。"录事参军捧着漆盒趋步上前,"永兴坊药童的口供在此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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