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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皱着脸缓了好一会儿,缓慢地恢复视力,环顾四周,便见屋内一片狼藉,唯有的几件家具也是东倒西歪,原本就用得极旧的木凳子在墙角散成一堆木柴,一切都惨不忍睹极了。
――却好在还是熟悉的家。茅草挡不住的烈阳将空气都晒得暖洋洋,没有那恐怖的寒气,也没有看见不该有的东西。
余惊与重生般的喜悦堵住了喉咙,宴江看了好几眼,眼尾渐渐不明显地红了一圈:“阿爹,阿娘……”对着空气,也不知道要向谁倾诉委屈。
低头揉揉眼睛,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竟盖了一条薄被,不敢细想,忙像烫手山芋一样扔远了去。
他还是病着的,高烧未退,但憋下眼泪后,脑子也稍微清醒了一点,反应过来这儿不能再多做停留了,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,踉跄扑进卧房中。软手软脚地掀开床上已经毛边了的草席,又挪开其下木板,从其下掏出这些年存钱的小木匣,塞进怀里就往门外跑。
家门外,举目尽是贫瘠的土地,就算是乡中最偏僻的角落,在烈阳下也不见任何阴森寒凉,仿佛前夜的撞邪只是大梦一场。宴江顿了一下,斜着眼看了一样自己的窗下,散落着零星湿泥,便更加意识到那不是梦。
是真的有鬼,爱梅村里,他的家里,有鬼。
他踉跄地狂奔起来,赤着脚,一身狼狈、连滚带爬地在村中奔行。所幸这个点村民几乎都下田去了,倒也没遇见什么人,只在村头王大夫的破院边上拐弯时,差点一头撞上黄婆子。
宴江一手扶着身边的篱笆,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病的,红着一张脸不住粗喘。岂料疯癫老妪一见他,混沌的双眼却骤然瞪大到极限,脸上数道沟壑挤做一团,写满了恐惧。
“来了……他来了!”她扯着尖细的嗓子怪叫起来,“全都要死了!全都要死了――!”
黄婆子早些年还没疯的时候腿上曾被锄头砸伤,后来没有好好养,走路时跛得厉害,这一刻却突然完全痊愈了一般,转身跑得飞快,嘴中尖叫凄厉,似乎宴江才是那个可怕的魔物。
在这村中,向来没有村民会在意这婆子的疯言疯语的,放到两日前,宴江也是如此。
但放到今日,却由不得他不去在意,宴江腿一软,差一点没站稳,冷汗顺着鼻尖滴到衣领。
谁来了?又是谁要死了?
方才的疾跑让他累得胸腔发疼,他忍不住重重咳嗽了好几声,才借机找回一点理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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