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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只是那些想说了很久的……”
她犹豫:“就、我不走了……”
她转来转去:“谁让他先来找我!”
知道木棠打定了主意,知道殿下自此要安了心,魏奏不免也终于长出口气。童昌琳那傻小子也是好运。昨晚回丰安,才随殿下一起、亲眼见他在青柳客栈和木棠姑娘勾勾搭搭;难为殿下发了老大脾气,居然催他做媒赶快将小童嫁了省心。是的,殿下用的是“嫁”这个字,再过几天,只怕要亲自将小童踹出门去!
如今殿下那头,却不知是何种情形。荆风是要像小公主一般兴致勃发催婚又催生,还是和文雀一同挑三拣四继续痛陈利弊呢?他站在门口一时出神,不见屋内木棠姑娘是如何揉红了额头眉梢,自然更顾不得身后镖师又何时一言不发冷淡了面庞。后者甚至本转身要走,适逢屋内断续有声又叫:
“我、我不知道!我没有那样好运!登高跌重……我却什么都做不了!只能听天由命……我不喜欢这种感觉……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。他还要去杀人……为什么偏要打仗、偏要害人性命!”
“难怪从马车上就小动作不断,攥衣袖又拧裙摆、撩头发还咬手指、抖腿跺脚,薛娘子那符纸都在你手里磋磨一路了,还不放心呢!”文雀轻叱一声,回头又与主子调笑,“您这身体见好。倒是木棠啊,过不了几日,怕就该衣带渐宽,为伊消得人憔悴了!”
“不是这样……不只是这样!我只是、只是心跳得厉害,总觉得不大对,恐怕要坏事……”木棠说着将符纸又攥在手里,这回径直凑到姐妹身边来,一张面目红的红白的白,怪得吓人!“我刚才去县衙里也不过简单转了转什么都看不见,外面县里面更是一无所知。这几天要是打起来,要是战火也烧刀这里来……”
“呸呸呸!火拔支毕那等宵小,荆哥哥一个便能干掉!七老八十了怕他作甚!分明被咱梁军打得抱头鼠窜呢,干嘛长别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?”
“主子不懂,人家担心情郎呢!”
这话音未落,俩人又偷尝禁果似的笑得偷偷摸摸、耳根都发红;倒衬得木棠凄风苦雨,格外突兀。以一敌二,哪有胜算。所幸韩告这援军终于是送上门来。文雀忙不迭给主子穿好衣服、又扯开屏风,他本当在明间道了歉就走,可他拖延了片刻。木棠果然要问:“不知……你是不是很熟悉丰安?能不能讲几句,万一有天要逃……”
“都说了火拔支毕纸老虎!你怕他,我不怕!到时我罩着你就是!”
“主子你自己病都没好,还说大话!”
韩告顺理成章,就此多留了些时候。
火拔支毕,泰成年间生人,十三岁杀狼王,十五岁当将军,十九岁一统燕国东十三部,英宗在位期间举兵来犯十数次,一路侵吞至贺兰山一带,又五次被老太尉驱返。英宗曾计划御驾亲征,未成而崩。恕宗即位后幸而是有卫国公秦蛰横空出世,同老太尉大小四十余战将其阻在关外,丰州、胜州、灵州才捡了些短暂太平日子。待到先帝治时,火拔支毕久无功名渐觉力不从心,为此不惜斩杀自己妻儿三人,转而与其后的末贺夺可汗结为姻亲,助其谋杀侄儿、夺取汗位。好景却不长,在楚国为质的阿史那吉连一家闻讯逃出,正是在当年巡边的荣王帮助下辗转回国,一举歼灭叛军,即位称为多禄可汗。火拔支毕被逼南下,靠着杀死卫国公的功勋才在朝中勉强立足。如今再反多禄可汗,他已是退无可退。焉知不会狗急跳墙,似杀害秦蛰那般,再使大梁朝野震动?
“边关有儿歌:‘火雨血雨纷纷下,拔城倒寨眼不眨。支离破碎千万家,毕露凶相有狼牙’。说的正是火拔支毕。孩童年少,照单全收。北国恶魔,光是提及也足够人胆战心惊。”
他这不说还好,洋洋洒洒又讲故事又唱儿歌的,在这寂冷夜里不知不觉就将俩小姑娘唬上床缩被子里抱一起。文雀就算冒大不韪也要和主家挤一张床睡;小之睡了一路过来的,更是困意全无。反倒是本就惴惴不安的这会儿倒镇定自若、淡淡却道有何可惧:
“兵书上说,要先胜,而后发兵。我们必定是要赢的。天时地利人和,皆不在燕人那头。他反了又反,在燕国也是乱臣贼子,苟延残喘,又能到几时?”
韩告便多看她两眼。
她大概已经下了什么决定,杏仁眼沉默,头颅却轻扬。无知者贪心,向来一意孤行;贪心者怯懦,宁肯自毁长城;怯懦者绝望,而后向死而生;绝望者无知,竟然异想天开。哪一种是她,亦或全部都是她。月余未见,结蕊幼枝又绽开两片花瓣,映衬着却是夕阳惨淡倒影,教人看不清本来颜色。韩告无意纠缠,终究也离开。
冬月十二,大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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