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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白的雏鸟腾空而起,就在前头为她引路。它越飞越小,化作一个模糊的白点;远远的月亮则越瞧越大了:黄滚滚、缺个角,像极了留君楼里酥油浸炸的那张胡饼。胡饼!她想到此,不免哀叹一声。她本该胆子大些、把那第三张胡饼悄悄带走的!留到现在,还能垫垫肚子呢!
“……咕噜噜噜……”
好不争气,五脏庙偏要在这会儿叫唤。砍了树又拔了草,如今三福堂果然过于空荡,甚至都能听到回声。她为此莫名地莞尔而笑,好像不逐月而去也不再是什么大事。抖抖肩膀哈出口白气,她才收回视线要迈开步伐,下一瞬、却忽而向后打个趔趄——
有人。
是陌生人。
面对面、三步开外,身高六尺有余,面庞打了蜡般亮得反光,两眼窟窿般黑得彻底。幽深好似鬼火的灯笼接着落地,她反倒将他看清:
褒衣帛带、束发巾冠,同样儒生举子的装扮,林怀章常年醉着张红脸虚耗白了双唇,却偏要乜起一双冷眼向上看、演尽骄矜倨傲;他惭愧抱憾红了面结结巴巴急白了双唇,缓缓如春风般温暖的双眼却望着地面,似已愧不能当:“小生失仪、搅扰……推敲学问忘了时候,又迷了方向,不知怎得走到此地,在姑娘面前失仪,搅扰姑娘安寝,又害姑娘受惊,更深夜重,实属不该,实属不该。姑娘且安心,小生这便告退,这便离开……”
他说着连灯笼也顾不得捡,一手虚捂住小腹弓身就是要走。
“正门不在那头。”
因这么一句简单的提醒,又引起好一段顾左右而言他的长篇大论,中心意思木棠费了些劲才听明白:他是暂住林府,全赖“林兄”一番盛情。于是她自然记起昨日午间留君楼那番混乱。如今她忘了对对面名姓,可到底记着他是“举人老爷”,这下是连新衣也顾不得,“哐啷”俯身就拜。
“不敢不敢,姑娘何必如此大礼,小生不过……”
他急急伸手要搀,却念起人伦大防,就这伸手也不是缩手也不是的档口,“咕噜噜”,是谁的五脏庙又在响,在寂静深夜听来那般清晰?
或许,刚才木棠听见的,不是什么回声。
“奴婢要去厨房,举人老爷要不要同去?”
三更半夜,他做完学问跑出来迷了路,不是为了去厨房弄一口吃食还能是为了什么。木棠脸上又漾起些笑意,深觉自己做了件好事儿,对方却连连摆手,面上困窘更似从前。“眼下天也晚了,厨娘们都歇了。要不奴婢给您下碗面,就当是给您赔罪。奴婢冒犯举人老爷,举人老爷又说对不住奴婢,一来二去干脆扯平了,奴婢不用跪来跪去,您也别摆手又作揖?”
可他还是不依。
好家伙,这么一来倒激得木棠火起。轻慢了贵客本是林府不是,何需他来愧怍难安?饿了就该吃饭、天经地义,又有什么难以启齿?她干脆撂了话头快步就走,他反正不识路,谅他也不敢不跟上来。那毕竟是举人老爷,是鱼要变成龙的准官老爷。她木棠或许后天就会被撵出门去饿死街头,但今晚、至少今晚,她偏要借这举人老爷的名头给自己下碗面,就算他当真不跟来也一样。今夜、她绝不要再饿着肚子入眠。
木棠曾做过美梦,梦中自己主子似的,偎着熊熊一膛灶火干坐着,就望着上下窜动的火焰发呆,什么都不做、什么都不需做。她现在正做着这美梦,即使刘深已经离开。
他的确跟了来,跟来说了些话,看她做了锅面,给她搭了下手,还与她发了宏誓大愿:考状元、当大官、做好官。他还说起皇帝——他分明从未有幸一睹圣容,却莫名笃信即位登基的新皇必是位明君:“想如今外有燕贼扰边不休、楚国蠢蠢欲动,内有国舅一手遮天,外戚擅权。天下士子谁不求明君治世,可一展雄才伟略、匡扶江山社稷。”他说到此,放了碗筷缓缓摇头,“林兄、可惜、可敬、可叹。”
他说的这些太过深奥,木棠只琢磨起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,琢磨他究竟是何模样,是否蓄了胡须,是否似孝定恭皇后貌美无双;是否好相与,是否愿为钱家翻案。后面这些思量她不曾说出口,只自己止不住地担忧。如若她也能跟进宫去,能在主子身边帮忙些许,能得到些许嘉奖,就像当日少爷说的那样,如若……
诡者,妖魔鬼怪也;异者,神秘诡谲也。这里有食人影子的食影,有以梦杀人的梦魇,有以吓唬小孩为乐的猫儿爷,有乘之可穿梭阴阳的阴马车,有只杀人不救人的杀生佛,有只可死人听不可活人看的诡京剧,有行走于街头巷尾卖人肉馄饨的混沌婆婆,有以寿命为买卖的三生当铺……一本神秘的《诡录》,将苏逸带进了这个光怪陆离、神秘莫测的世界。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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